暮春的风裹着细碎的丁香花瓣掠过肩头,翻动时光的书页,吹起那串雪白的丁香,让我在喧嚣都市里重新触摸到岁月馈赠的暖意。
我的家乡坐落在丁香花盛开的花海里。每年归乡,奶奶总握着我的手,在院落里种下一树丁香。她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,泥土的腥甜与丁香的淡香,成为我童年里最清晰的记忆。等到丁香缀满枝头,街坊邻里总相聚在树下,看丁香落满枝头,祈求着来年的风调雨顺,诉说着彼此美好的祝愿。
那时的暖,是奶奶手心的温度,是乡邻笑纹间的烟火气。
奶奶过世后,我已多年未再回故乡。忙忙碌碌奔走于放学路上的城市街头,我偶尔会想起故乡的丁香花海。那雪白的花束,淡雅的香气,连同奶奶鬓角的白发,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。
我以为岁月的暖已随记忆尘封。直到那个黄昏,夕阳散漫,斜挂于枝头,我沉浮于行色匆匆的人群中,被裹挟着向地铁站外走去。拥挤的人群中弥漫着酸臭味,匆匆脚步声和冷电子音充斥在空气中。忽然,在一个转角处,我闻见一串纯洁白,淡雅,纯洁无暇,勾起人们无限向往的馨香。奔流不息的人潮忽然被这股馨香阻断了。低头注视手机或焦急向外赶去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,看向出口拐角处。在暖黄色光晕的路灯下,静静停放着一辆泛黄的旧三轮车。车旁的阴影里藏着一位小小的老奶奶,她粗糙短小的手指正灵巧地串起一串串雪白的丁香花。那串停连在她手上雪白的花蕊,那个佝偻着串丁香花的身影,竟一瞬间与故乡的花海,奶奶的脸庞重合了。出神间,我已轻轻抚摸过一串丁香。轻声呢喃道:“奶奶,能卖我一串丁香花吗?”她只是摆摆手,转头却要在我手上系上一串。一旁卖菜的大妈伸过来,伸过头笑着解释道:“她把你当成她的小孙子了,权当是缘分吧。”我有些错愕,执意想递出五块钱。可推脱间,奶奶急得又往我手中塞了两串花。眼神里的慈爱像极了我的奶奶。那一刻,我忽然懂了,她不是在卖花,而是在传递一份跨越时空的温柔。我蓦然退到一旁,发现许多人们已自觉排成一条队,带回一串雪白的丁香花,不忘为奶奶送上一声祝福。城市中一堵冰冷喧嚣的墙,不知何时融化在了一串丁香花的温暖里。回过神来,看着奶奶已佝偻着身子收好行囊离去,身影消失在路灯尽头,那串馨香却久久未散去。原来岁月从不会夺走真正的暖,它只是将善意酿成不同的模样,在某个转角处等你拾起—就像奶奶种下的丁香年年盛开,拐角处的奶奶用手中的花传递着人间的温情。
遇一串馨香,是遇见岁月折叠处的暖意,是看见钢筋森林里生长的温柔。当我们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奔走,总有些美好如岁月馈赠暖阳,让我们在海海人间中驻足,懂得爱与被爱的力量,懂得人间值得的深意。